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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安和原作者对电影断臂山的谈论.很感动!
《亚洲周刊》:你如何选择自己将要导演的作品,你的影片有一些什 么样的特征?
李安:我其实在内心把自己当作一个剧作家,我喜欢戏剧因素和冲突。 我的影片也总是在于展示人在自由意志、社会压力和义务之间的冲突。 好人总是处于挣扎中,而我喜欢揭开貌似和谐的外表,探索不安的内 层,而这往往可以通过展示人物如何不循规蹈矩来表达。我的电影中 总有那么一股压抑的潜流,假如电影不触及敏感或令人惊怕的主题, 那是不会引起我的兴趣的。
我在台湾的成长经历令我感到自己更贴近这些故事。在我成长过 程中,我对艺术的爱好总是受到压制,因为周围人都期望我会选择一 些“更为有用”的职业,比如医生,等等。
《亚洲周刊》:你的电影具有如此强大感染力的原因之一,是你对细 节和真实性的一丝不苟的关注,请问你如何让自己沉浸于那些完全不 同于自己成长背景的文化呢?
李安:不同的故事需要不同类型的表达,而我喜欢在不同类型中跳来 跳去,这样我就有机会和不同的社会和电影工作者共事。
就展现不同文化的真实性而言,我因为非常喜欢原作故事,剩下 就是如何让自己生存了。不熟悉的东西往往能够吸引我,因为我想搞 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些故事所感动。当我着迷时,我往往会忘记自 己已经踏入了一个危险境地。当你缺乏了解时,总是觉得自己很笨, 因此也总会有一个笨拙的学习过程。
和引起观众的反应来相比,展示真实性相对而言是比较简单的。
《亚洲周刊》:很多亚洲或亚裔演员似乎只被限定演一种角色,或者 只在一种电影或文化中出现,你是否也曾经感到被别人的期望所限制 呢?
李安:人很容易被分文别类。这方面我比较自由,因为我是自己创作 或者选择题材。自从《喜宴》后,我就与国际发行商建立了联系,这 使我在电影发行方面拥有更多的自由和自主权。我不拍好莱坞大片 (《绿巨人》是个例外),而代价之一就是我们没有太大的预算,费 用方面需要很节俭。在亚洲电影工作者中,我的跨文化作品确实是比 较独特的。
我觉得自己就像滚石一样,不喜欢生苔,总需要永远保持新鲜。 很多导演无法适应这种妥协,比如吴宇森也许想改变一下戏路,但肯 定没有人会出钱,这就使他无法拍出一些人们想要看得电影。
《亚洲周刊》:你期望影评界和观众对《断背山》作出什么样的反应? 这种反应如何会对你产生影响?
李安:到目前为止,反应还是肯定的,而且这确实也是一个具有深沉 感情的电影。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期望什么,一定会有一些否定看法, 比如有人会说“怀俄明州没有同性恋”,那里当然有同性恋者。同时, 影片的主题也有所不同,这是一部有关全人类情感的影片。而最重要 的是,这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,希望不要仅仅将它视为一部同性恋影 片。
《亚洲周刊》:《喜宴》是一部关于一位纽约同性恋者和他的台湾父 母间的不同文化和代沟的故事,《断背山》是否也是同样的主题呢?
李安:我认为这两个故事是截然不同的。《喜宴》是个家庭剧,最初 是拍给台湾的主流观众看的,是部有关行为规范和社会评论的喜剧。 《断背山》讲是一桩秘密的同性恋情,归根结底是个爱情故事。
《亚洲周刊》:你的所好似乎在戏剧和讲故事上。除了电影之外,你 还会有其它创作吗?
李安:我拍电影是出于一种社会责任感,即我有故事要讲。我心底里 认为自己是个电影工作者,所以会一部接着一部地拍片。对我来说, 这是我与人交流和展示人类生活状态的最佳途径。
《亚洲周刊》:牛仔一般不会公开表露自己的情感,亚洲人似乎也被 人认为如此。而同性恋也是个有一定禁忌性的性爱话题,你觉着两者 之间有共同之处吗?
李安:《断背山》里有关压抑情感的主题是具有全球性涵义的,不管 发生在哪个文化。东方文化和牛仔本性在不直接表露感情、安静的个 性、更多地用身体语言来传达心思方面,确实有着一些共通点。而在 强调悲哀、忧郁和用宽阔空间来表达情感的渠道方面,两者还有共性。
区别在于,西方文化比较阳性,而东方文化比较阴性。而在对待 同性恋上,东方文化更为放松。西方文化从宗教出发,认为同性恋是 一种错误,假如一个人是同性恋的话,那他就完蛋了。而东方文化在 这方面的态度比较灵活,同性恋是个社会议题,不是个宗教议题,因 为它并没有冒犯任何神灵。从阳性文化的角度出发,西方文化更能够 容忍女同性恋。男同性恋被视为摧毁文化,因此是不对的。当然,这 一切只是我个人的观察,我相信在怀俄明州的一些敏感地区,仍然有 一些快乐的同性恋者在经营牧场。
◆ 《断背山》原作者访谈
安妮·普鲁尔克斯(Annie Proulx)原以为没有杂志会理会她 的《断背山》。这部短篇小说描写了两个美国西部牛仔纠缠一生的爱 情故事和他们生活中的悲欢离合。
但是这篇小说在1997年的《纽约客》杂志发表,并随后赢得了欧 亨利奖和美国国家杂志奖。现在电影版的《断背山》正成为奥斯卡奖 的热门,其中的明星包括希思·莱杰(Heath Ledger)和杰克·加 仑霍尔(Jake Gyllenhaal),他们分别饰演两个男主角俄涅斯·德 尔·玛(Ennis Del Mar)和杰克·退斯特(Jack Twist)。
美联社对普鲁尔克斯这位七十岁的普力策文学奖得主进行了电话 采访。采访中,作家拒绝谈论两个牛仔恋人的创作原型,只是提到了 与剧作家Larry McMurty和Diana Ossana合作的一本新书,她还更 多地谈到了恐同问题、她的乡村情结,以及赋予两个主人公生命的写 作过程。
联:您说过,《断背山》的创作起源于对西部牛仔中恐同问题的研究。
安:我写的东西都是以西部乡村为背景。在小说集《Close Range》中, 包括《断背山》在内的一系列故事,都有对社会问题的观察,描述那 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。这就是我的写作主题。
联:您创作这部小说时,想表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么?
安:没有,当时我就是准备写一个新的故事,完全没有想过它会被搬 上银幕。一开始我都没有考虑发表它,因为其表现的主题不是很符合 文学常规。
联:您说过,这个故事花了两倍于一般小说的写作时间,为什么呢?
安:因为我必须要靠想象力进入两个未开化的、言语粗俗并且一无所 知的男孩的内心世界,作为一个年长的女性,这可要花点功夫。我用 了很长时间来琢磨人物个性和故事结构,力求没有缺憾。
联:在大屏幕上看到这个故事,您的感觉怎么样?
安:非常震撼。我没有参与电影的制作,所以在那十八个月里,我压 根不知道情况如何,不知道结果会是好是糟糕还是吓人,是不着边际 还是触人心弦,或者其它怎么样。9月份看到电影,我无话可说。记 得八年前写这部小说时,因为耗费太多的精力来研究这两个人物,结 果他们嵌入了我的意识里面,真实得就好像那些在我身边走来走去、 呼吸空气的人一样。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从脑子里去掉,以便继续工 作。但是现在,我看了电影,他们又涌入脑海。真是不同寻常啊, “嗡”的一下,他们又和我在一起了。
联:您对希思·莱杰和杰克·加仑霍尔的表演有何评价?
安:非常精彩,他们两个都很出色。杰克·加仑霍尔演的杰克·退斯 特不是我在写小说时构思的那样。我所想的杰克更神经质一点,比较 像邻家男孩。但是加仑霍尔在角色中所表现的敏感与细腻是非常突出 的。他出现的镜头,具有水银一般的质感。希思·莱杰的表演在我看 来则几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。他比我钻得更深,我颇费周折才达到对 俄涅斯的理解,他轻而易举就把握到了。莱杰的表演不仅形似,更神 思,不仅仅是停留在衣着外貌上,更深入到人物的内心,太棒了!
联:您认为这个故事会有突破性的影响么?
安:我希望它会带来对话与讨论,会警醒人们把目光转向多元性,转 向彼此之间以及更广阔的大千世界。我十分希望人们能在对电影的讨 论中想到宽容这个主题。当然,很多人是带著一种同情心走出电影院 的,我觉得也非常好。这是一个爱情故事。爱既无处不在,又因人而 异,我对此深信不疑。这样的故事,其实十分古老,我们听了无数次, 只不过还没有听这些演员讲述过。
联:您从同志组织得到过响应么?
安:没有。八年前小说刚刚出版时,我确实这样预料过。结果却是悄 无声息。相反,我收到了很多个人发来的信件,有同志的,还有人绝 对是伤心至极。这些年,来信源源不绝,现在更是在继续。有些写得 非常好,比如“这就是我的故事。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爱达荷、怀 俄明和衣阿华的原因”,最感人的也许是那些父亲们的来信,“现在 我总算理解儿子所遭受过的罪了”。知道你感动了人们,改变了人们, 这是无比美好的感觉。
联:这也是您写作的原因吧。
安:这不是。我从来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响应。我的写作动机源 于长期以来的一个想法:描写在特殊境遇和地点生活的个体,当然, 地点是首要的。这个小说结果会有如此的影响,只是因为它刚好触动 了人们的某些神经。我认为这个国家很需要这样的故事。
联:为什么?
安:因为这是一个爱情故事,如今爱已经不多见了。厌倦了分裂、仇 恨、灾害、战争、死亡,人们都渴望知道,有时候爱会以强大而永恒 的方式存在著,并且对谁都有可能。
联:您觉得直人会看这部电影吗?
安:他们正在看呢。为什么不呢?直人也会陷入爱情中,不一定非得 和同性。我的女婿一向以喝啤酒佩手枪的乡下人自居,他非常喜欢这 部电影,以至于看了两次。直人们确实在看,而且没有意见。对此有 想法的人,对他们自身和他们的性取向缺乏安全感,所以宁可自我防 护起来。这些人通常是懵懂的年轻人,就像杰克和俄涅斯一样。
联:杰克和俄涅斯会再回来么?
安:不会,不可能的。他们就一直呆在那儿。我还有别的东西要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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